老吴的脸色一次比一次沉。他摔了刻刀,指着小李的鼻子骂:“放屁!糊弄鬼呢?!手艺是良心活儿!差一丝一毫,出来的东西就是死的!没魂儿!赚钱?赚这种昧心钱,你晚上睡得着觉?!给我老老实实按规矩来!少动那些歪心思!”
小李嘴上唯唯诺诺地应着“是是是,师傅我错了”,眼神却闪烁不定,那里面的光,不再纯粹是对手艺的痴迷,渐渐掺进了一些别的东西——急于求成的浮躁,对金钱的渴望,还有…被训斥后的不服和怨怼。
争吵开始变得频繁。大大小小,都是为了“偷工减料”和“坚守规矩”。
“师傅!现在谁还像您这么死心眼啊!能赚钱不就行了!”
“滚!老子教不出你这种没骨头的玩意儿!滚出去!”
小李摔门而出,几天不见人影。回来时,带着烟酒气,眼神更加飘忽。
老吴的心,一点一点凉下去。他发现自己骂得越凶,小李表面越顺从,背地里那些小动作却越多。他发现自己这个徒弟,手艺学得精,心却没学正。那点天赋和聪明,全用在了怎么走捷径、怎么投机取巧上。
他试图掰,往死里掰,把自己气得住进医院一次。小李在医院床前哭得稀里哗啦,赌咒发誓一定改。
出院后,好不了几天,又故态复萌。甚至变本加厉。
直到那次,老吴发现自己珍藏了十几年、准备用来做一把传承之作的极品老料,被人动过了!边角有被偷偷切割试刀的痕迹!他勃然大怒,作坊里只有小李有钥匙!
面对质问,小李眼神慌乱了一瞬,随即梗着脖子反驳:“我没有!师傅您别冤枉人!肯定是您自己记错了!”
那一刻,老吴看着那双闪烁不定、充满了谎言和狡辩的眼睛,心彻底沉到了底。冰寒彻骨。
他知道,这根苗,从芯子里烂掉了。他教给他的所有手艺,都可能变成他投机取巧、谋取私利的工具。甚至…会玷污了这门手艺本身。
巨大的失望和愤怒之后,是深深的无力。他赶过,骂过,甚至动过手,都没用。这孩子的心,早就歪了,掰不回来了。
最近这一年,作坊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。争吵变成了冷战,变成了互相防备。老吴把自己最宝贝的那些工具和料子都锁了起来。他看着小李那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背影,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。
他没想到,这祸根,早已在心里烂透、发酵,最终会酿成如此恶毒的毒计!偷走他视若生命的琴和谱,反咬一口,甚至…引来了沈照野这把“刀”,险些要了他的老命!
那曾经亮得灼人、充满渴望的眼睛,那废寝忘食学习的身影,那最初让他心生慰藉的“传承”希望…最终,都化为了病房里这片冰冷的、带着背叛和血腥味的死寂。
孽障…真是孽障啊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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